在1989年的时候亚视曾经做过一档叫“今夜不设防”的节目,由黄霑、蔡澜、倪匡主持,第一期还没出街,亚视就甚为隆重地做了一款“裸男版”海报,全港张扬。
根据后来的回忆,当时三个人是震怒的,毕竟都是文化人,所谓香江四大才子他们占了仨,怎可做出如此低俗下流的宣传?
不过呢,彼时黄霑没着声,倪匡也没着声,单单蔡澜去找高层理论了。
当时的负责人回忆说,因为黄霑是电视人,而蔡澜是电影人,拍电影的脾气大。
我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你看那些动不动就在片场发脾气的导演,基本上都是电影导演。
电影导演基本上都称神,而不会是佛,所以发起火来似乎理所应当,不说杜琪峰、徐克那些火爆往事了,就连儒雅如胡金铨都能把当时还是小姑娘的徐枫骂哭。
而侯孝贤呢,你看他面相就知道,在拍电影前,他就是个混混。
脾气大有脾气大的好处,那就是心直口快,不会唯唯诺诺,唯唯诺诺的人是拍不了好电影的。
传说当年新艺城找梁普智来拍《阴阳错》,一看,居然没照着剧本拍,七人组那么一商量,立刻决定换导演。
梁普智当年也算是很知名的导演了,可七人组还是一副“你不顺着我就请你离开”的架势,最终,便宜了留学回来的林岭东。
徐皓峰想必也是个脾气很大的导演,一连两篇文章吐槽自己的电影《刀背藏身》,声称电影已经“面目全非”,要放弃导演署名权。
“即便是断送导演生涯也无所谓”,看起来颇有一番你死我活的怒气。
文化人珍惜自己的羽毛,这是其他任何一个行业都难以想象的,你看商界为了一点利益往往搞得灰头土脸,而文化人可能因为几个字的权利就直接说拜拜。
徐皓峰当然是个文化人,说实话,我是欣赏他的文字多于他的电影的,只可惜这两篇文字也是不经雕饰,可想见一个人有多愤怒。
或许在他的眼中,《刀背藏身》就是自己的孩子,只不过这孩子刚生下来,就有人要他整容。
导演放弃署名权一般有两种原因,一是迫不得已,二是表示抗议。
迫不得已的事发生过很多,最常见的就是因为有其他公司的合约在身,我只好署个假名字,比如刘镇伟在《九一神雕侠侣》里署名黎大炜,吴宇森在《滑稽时代》里署名吴尚飞,都是此列。
而表示抗议就比较戏剧性了,你看前几年娄烨的《浮城谜事》,电影最终是没显示“导演:娄烨”的。
但徐皓峰的原因想必与娄烨不是一类,更可能的是,与制片方之间的矛盾。
看出品方之前说的一句话,“这部片子比较符合大众审美”,老实说,徐皓峰想做的,是引导大众审美,而不是符合。
所以,这恐怕是导演的最终剪辑权之争。
关于导演和片方的最终剪辑权之争,这些年发生过两起,一是张之亮的《肩上蝶》,一是章家瑞的《杀戒》。
张之亮的《肩上蝶》曾经闹得沸沸扬扬,因为主角是陈坤,所以格外让人瞩目,从当年的上海电影节公开“宣战”,到后来片方不得不屈服,张之亮总算赢回了面子。
而章家瑞的《杀戒》则更具戏剧性,未署名导演章家瑞和署名导演竹卿公开骂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还闹上了法庭,而最终呢,电影没署章家瑞已成事实,竹卿法庭败诉也成事实,双输。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两部电影的豆瓣评分,一个是4.9,一个是5.1,都该划为“烂片”一类。
所以说,有时候争个你死我活,为的只是一口气,在名上面,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刀背藏身》究竟被剪成什么样我们还没看见,也许峰回路转,也许将错就错,不好定论,但这件事折射出的,却是这个行业的不规范。
本来,签订一个合同,最终剪辑权是要明文规定的,可以是导演,也可以是制片人,你看早年的港片学好莱坞,制片人最大,一帮名气大过天的导演们也是无可奈何。
但中国就不一样,香港人带来香港人的经验,台湾人带来了台湾人的经验,再加上自己的传统,于是一锅乱炖,千奇百怪。
想想也是啊,一帮不懂电影的煤老板做制片人,他们当然想指手画脚,不然怎样体现自己的存在意义呢?
这得又说回新艺城,当年那七个老板可都是懂电影的,黄百鸣、麦嘉、石天、徐克、施南生、曾志伟、泰迪罗宾,即便是今天,每个人也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好手。
而那时候的投资商干什么呢?嗯,开影院,给钱,收钱,明明白白地做生意。
所以啊,现在这才不是什么华语电影的黄金时代,只能说是电影抢钱的黄金时代。
于是,如果你是徐皓峰,你该是闷声发大财呢,还是偏向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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