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一个人,一只麦克风,不多的听众,《见字如面》就这样安安静静得火了。从当初豆瓣评分9.3到现在的9.0,看得我心惊肉跳。
之所以感觉复杂微妙,正因看完所有更新后的扪心自问。
节目好吗?好。
有网评说的那么好吗?没有。
如果说后现代艺术作品的解读性远远大于其创作性,那么对人文精神追捧的仪式感往往多于真正的意义汲取。
也就是说,我有点担心《见字如面》口碑虚高。
虚在仅仅因为它是娱乐综艺节目中的一股清流,或单纯由于它自身所具备的文艺属性。
虚在某种程度上,人们谈论起它时,实际上是在谈论一种符号,而非符号背后的深层隐喻。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杞人忧天,基于对自己喜爱之物的小心思,怕它因被过度捧杀从而偏向深渊。
《见字如面》栏目的出发点有其最动人的地方,即在纸质媒介的迅速消亡时代,它所承载的文明却不应就此消亡。
所以如同《中国诗词大会》的作用,不在你看节目的那几十分钟能记住多少首古诗词,而在通过这档节目,人们能够重新发现本民族文化里那些美好的东西,囿于教育体制亦或囿于太熟悉反而被忽略被遗忘的。
并且近来几档文化综艺节目的走红,也着实打了媒体人脸。
一方面是大众对无脑综艺审美疲劳带来的逆反期;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事实上媒体完全有能力创作好栏目,但他们没有。
他们低估了受众,或者说他们有意地低估了受众,为自己的粗制滥造制造借口。
《见字如面》唤起了那段慢时光,当时你年岁尚浅,提笔不动又心中千言,“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你斟字酌句你词不达意,写了又写划了又化,清晨醒来却不知这封信该发往何方。
可能像黄永玉那样,“又及”数次,“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信件终于所遇良人。
“你是我极尊重的前辈,所以我对你要严。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失去了伟大的灵通宝玉,你为势位所误!”
“你泥溷在不情愿的艺术创作中,像晚上喝了浓茶清醒于混沌之中。命题不巩固,不缜密,演绎、分析得也不透彻。”
“谁也不说不好。总是‘高!好!’这些称颂虽迷惑不了你,但混乱了你,作贱了你。写到这里,不禁让我想起莎翁《麦克白》中的一句话:‘醒来啊麦克白,把沉睡赶走!’”
珍贵的,一个诤谏,一个自省。
郭珊直接如此补道,“这样的事现在是不多了。过去因为说了几句直话,得罪了人,结果彼此都失去了交往的信心。
以后再见到有才的人,就学乖了,掂量再掂量,拣几句好话、软话,止于‘遥相致意’,稍微重点的话要用春秋笔法,变成不点名的‘共勉’,讨个厚道的好名声。
至于自己,批评的话自己抢先说尽了,等于变相地竖起一道万里长城,防止话柄旁落,场面难堪,别人见你如此‘清醒自知’,便只好说些鼓励、夸奖的应酬话,这不失为另一种耍滑头。”
关于王耀庆的读信风格要看个人喜好,对我来讲,他稍显用力过猛。
朗读是信件的二次演绎形式,其中的度很难把握。你要代入又不能太代入,代入是信件的情感需要,但如若过于刻意,则容易表演意味大于信件本身。
最好的读信人应该将自己隐藏于信件背后,信,才是主角。
相比之下,归亚蕾、张国立、何冰,就足见自然。真想让当红流量明星们听听什么叫台词功底,以免他们老来沉淀为美瞳玛丽苏。
无论是蔡琴笔下的爱情,还是张晓风写出的母子情,都在归亚蕾演绎下愈发情透纸背。
“今天清晨,我交给你一个欢喜、诚实有颖悟的小男孩,多年以后,你将还我一个怎样的青年?”
我妈说,写得真好,读得也好,母亲对母亲的肯定。
而那句“杨德昌,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
连同“至于我们所有过往的点滴,我自己品尝。就当作我活着时永远的秘密,随着他的逝去,与世长辞”,无不令人感慨万千。
爱情呵。
突然想起有那么两年,我疯狂得迷恋着给一个人写信,恨不能消耗掉所有青春。至今我都能回忆出等待那个人来信时的心情,急迫,忐忑,好奇。
想着不定哪天就会收到你的信,从我写字的那刻就开始欢喜。
现在看来,自己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但又实在忍不住羡慕从前。拥有爱人的能力,拥有被爱的勇气,要为你生为你死。
多少年过去了,我变得比以前更好了,你应该也是吧,可我却真的不再喜欢你了。意识到这点比日益疏远更让我难过,因为我发现,少年深情永不辜负其实都是扯淡,要么心意错付,要么情深不再。
浪费你,浪费我。
当年白纸黑字拍案下注的情话,如今单剩一句,你是我的不可说。
归亚蕾读这种信最好,淡淡的,感情饱满又懂克制。岁月不仅给了她优雅,还有对待人生的恰好感悟。
《见字如面》欠缺的方面,在主持人跟嘉宾。
主持人知识储备明显不足,控场能力单薄,想到董卿,更觉惨不忍睹;女老师强行插话,专业见解流于浅显,感性聒噪;为了适合播出,许子东老师几番欲言又止。
结果就是每封信讲解的都不透彻,节奏凌乱。但瑕不掩瑜,总归还是个好节目。
想把我读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所以啊,你来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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