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立先生淡泊名利为何同意拍电视剧《马三立》给自己树碑立传？

▲ 马三立与张庆森

1997年，天津电视台播出了一部长达18集的电视剧《马三立》，在当时引起不大不小的轰动。最重要的一点，当时马老身体健康，为活人拍电视剧，讲述他的生平故事，直到今天也不多见。剧中的几个细节，比如马三立和搭档去烟花柳巷说相声；马三立在三不管说相声，听相声的观众让马三立说段“臭活”；马三立闯关东，在火车上被巡警抽了个大嘴巴子……都让观众体会到当年艺人的艰辛。主演马三立的青年相声演员汪洋，此前参加马三立模仿秀小有名气，这次更是如鱼得水。而在剧中扮演马三立搭档赵佩茹的，竟然是现在如日中天的相声演员于谦。这部连续剧曾在全国几十家省台播出，其影响不止于天津市。最大的遗憾的是，虽然年代相隔并不久远，但网上却没有任何视频，让寻找记忆的网友无比怅惘。

电视剧《马三立》的导演是天津电视台导演姜申。他和马老相识于1976年。那时他从解放军艺术学院戏剧系毕业，在《天津演唱》杂志编辑部作曲艺、相声编辑，整理发表过马老演出的段子，参与组织过马老蒙冤多年后的“复出首场演出”。那场演出令他终生难忘，他看到观众以何等“疯狂”欢迎马老，返场的掌声、欢呼声仿佛要掀开剧场的楼顶。

▲ 马三立与张庆森

姜申加入天津曲艺家协会，也是因为马老的大力支持。他不是曲艺演员，想入会不太容易，不过他做过一件事——以《天津演唱》编辑部的名义接待过从美国来的研究中国相声的学者培瑞·林克。所以在通过姜申加入曲协的会议上，曲协主席马三立抖了个包袱：“姜申都能给外国人讲相声，这是个大学问，我同意他入会。”

80年代，姜申调到天津电视台任电视剧导演，拍摄了《大学》《苍茫》等优秀电视剧，多次获“飞天奖”和“五个一工程奖”。所以，要拍电视剧《马三立》，姜申当仁不让。

其实天津电视台很早就把拍摄一部反映相声泰斗马三立生平的电视剧列入了计划，但苦于各方面条件不成熟，直到1995年春，《马三立》的拍摄策划才刚刚启动。作为导演，姜申和马老接触渐多。实际上，马老对拍摄这样一部电视剧并没有多大热情，反而显示出诸多不放心。他常对姜申说：“我一个说相声的没什么好拍的，我不是什么大腕……”他更怕这部电视剧是商业操作，搞成戏说，所以一再强调，“如果真的要拍，一定要老老实实、原原本本，不加夸张和虚构。否则就不拍。”

▲ 年轻时的马三立

《马三立》的编剧最终选定天津电影制片厂的桂雨清。桂雨清与张永琛，是天津两位最优秀的编剧。可惜桂雨清英年早逝，2004年因严重失眠导致脑溢血，从家中楼梯上跌落去世，此时他只有50岁。

要拍《马三立》，有一个最难的问题——谁来演马三立？其实有个最佳人选，就是相声演员汪洋。汪洋6岁学艺，9岁成为南开区相声队年龄最小的演员，17岁考入北方曲校，毕业后分配到天津曲艺团，拜师相声名家于世猷。

在天津曲艺团，马三立最年长，汪洋最年轻。汪洋上台表演：“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汪洋。”马老听到了，下来之后问他：“你是汪洋，汪洋是谁？没人知道你，你得说你叫汪洋。”经马老提醒，汪洋明白了。马老一辈子都说“大家好，我叫马三立，我给大家说段相声”，从来没听他说过“我是马三立”。这是艺术家的德。

▲相声演员汪洋

1991年5月，天津曲艺团进京汇演。汪洋第一次在首都舞台亮相，活灵活现地模仿了马三立，一炮打响。第二年，他登上央视春晚舞台，表演《真假马三立》，得到观众的肯定和马老本人的认可。自此汪洋基本上脱离天津市曲艺团，到北京落脚，参加了央视《综艺大观》《曲苑杂谈》等节目。1993年8月，他在接受采访时，说出了心里涌动多时的梦想——要拍摄一部反映马三立大师生平的电视连续剧！

汪洋确实是最懂马三立相声艺术的人之一。他说过：“有人说马老在台上说话絮叨冗长，节奏缓慢，发音含混。其实完全不对。如果根据马老的相声录音整理成文本，你会发现，马老的相声，没有一个多余的字。”谢添导演看到他模仿马三立，送了他一幅字：“不求真中假，但求假中真。”这段话让他对模仿马老的艺术有了新的提升。

多年以后，郭德纲在自传里说汪洋年轻时卖过汽水，蹬过三轮，汪洋承认这是真的，而且他还在食品街的饭馆当学过徒。汪洋人很聪明，在天津曲艺团时就已下海，办公司、开饭店。1994年初，他在北京亚运村开了一家“津味苑”。年底又在方庄等地开了两家分店，在天津开了“笑一笑”饭店，都是以海鲜为主，赚了不少钱。

▲ 马三立与王凤山

得知天津电视台要拍《马三立》，汪洋拉上张国立来到天津，想从天津电视台买走剧本或联合拍摄。汪洋还想自己投资，把这些年赚的200多万元都投进去。任何人都以为他在说胡话，更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要投那么多钱拍电视剧，说他其实是要打着马三立的旗号招摇撞骗。马老得知此事，立即通过《今晚报》和《中国戏剧报》声明：“《马三立》剧组任何诈骗行为与我无关，不得到我本人同意，任何个人和单位不得拍摄我的生平电视剧。”相声界一片哗然，《马三立》只好暂停。

接下来的半年多，汪洋多次到马老家登门谢罪，保证自己不拉一分钱赞助，电视剧播出后，自己也再不靠模仿马三立挣钱。马老原谅了汪洋的鲁莽。姜申导演也再次找到马老，马老终于同意，对姜申说了四个字：“我相信你。”为使剧本更加成熟，姜申又邀请了曲艺家陈绍武、天津人艺的剧作家钟海共同修改剧本，使剧本更朴实无华，接近生活。马老最小的儿子马志良也进了剧组，担任副导演。姜申加马志良，等于是马老为保证这部电视剧的真实性上了双保险。

▲ 马三立马志明马六甲祖孙三代

1996年，天津电视台筹划已久的18集电视连续剧《马三立》终于艰难开机。翌年元旦录制完成后，剧组本着精益求精的宗旨，先拿出四集试播两天，征求意见。马老与《今晚报》名记者赵志明先生交往多年，电视剧试播后，赵志明去拜访马三立，马老对他说：“这回拍电视剧，开始我并不同意。领导给我做工作，说这是为了给相声艺术留资料。我想想也对，让观众了解一下，马三立说了一辈子相声，在台上总逗人乐，他平时也这样吗？不！我大半生都在悲苦中度过，根本就没有可乐的事。”

马老在日记中写道：“（1997年）1月9日，星期四，腊月初一，晴，冷。严冬三九，外面零下14度，我房间温度20度。足不出户，吃喝用俱全，知足啊！晚上看电视剧，画面出现老伴甄惠敏的镜头，心中万分激动，有泪无声。她一生受了多少苦难，好不容易熬到我坎坷逆境有了好转，她却连一天幸福愉快的生活也没享受。心中难过，关灯睡觉。至夜里3点也没睡着，5点起来喝水，等于一宿未睡。”由此可见，马老对这部电视剧基本上持肯定态度。

▲ 马三立与赵佩茹 / 赵佩茹与于谦

在电视剧《马三立》中，汪洋演马三立；北京相声演员李建华演一个虚构人物——马三立的搭档姜大头；北京演员安宁演马三立的哥哥马桂元；于谦演马三立后来的搭档——捧哏名家赵佩茹；曾在《血溅津门》中以出演郭运起为人熟知的金书贵，演他最适合的那种角色，天津卫大拿郎十四。

特别要提及的是于谦。1995年，于谦在北京电影学院影视导演系大专班进修毕业后，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就是《马三立》。当时于谦还是籍籍无名的小字辈，如今已成如日中天的捧哏大师。

▲ 年轻时的马三立

如今网上只能找到一段《马三立》的剧情梗概：旧社会的天津卫艺人地位低下，空有一身本领，却连温饱都难解决，还时常遭人欺负。相声八德之一的马德禄有两个儿子，长子马桂元子承父业，撂地说相声，可是在烟花场所掏空了自己的身体。他不愿弟弟三立从事这份被人轻贱的职业，希望他好好念书，出人头地。无奈随着哥哥的去世，热爱相声的马三立最终选择了这条路。他曾有过美好的初恋，只不过身份地位的悬殊让他选择与平凡无奇的女子结为夫妇。在台上，他和搭档姜大头你捧我逗，为观众带去快乐，而在台下，世间冷暖与辛酸只有自己清楚。正所谓“胳膊折了袖口里肫，咱们抖的可全都是包袱”。

拍完《马三立》后，汪洋信守诺言，再也不说相声，再也没模仿过马三立。他说：“因为我完成了相声界的一件大事，可以离开了。”他出演了《月亮跟着星星走》《连升三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康熙微服私访记》等电视剧，参与了央视《曲艺杂谈》等栏目的演出和撰稿。1998年，汪洋改行做主持人，又几度成为春晚语言类节目的策划统筹。后来他再次出名，就是和郭德纲打官司。（文：何玉新）

▲ 重金属主唱马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