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有时候让人讨厌,因为铺天盖地的蹭热点中让你看到这个社会的浮躁;概念有时候也让人欢喜,尤其在热潮方兴未艾之时给人耳目一新的惊喜,以及在热潮冷却退潮之后给人终有喘息的沉淀。
比如IP,就是其中这样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概念。当它在被过度使用了一两年之后逐渐沉默了喧嚣,突然觉得关于它的一阵膨胀夸张的发烧究竟还是留下了遗产。比如,以前电视剧就是电视剧,电影就是电影,综艺就是综艺,电子游戏就死电子游戏,然而,IP这个代表了线性观念的词儿把这一切都融通了起来,文娱产业于是像疏通了河道上各个独立的湖泊,彼此之间的有了流通的暗涌。
以综艺来说,近几年就有不少电影圈、电视剧圈的人物跨界到综艺中一展身手。比如张国立在《咱们穿越吧》里担任了总导演,比如张一白在《我们相爱吧》里担任了艺术总监,比如谢霆锋在《12道锋味》里不但担任主持人,还深度参与了该项目的投资、前期、制作、后期的全流程。你会发现,当电影圈、电视圈的人跨界到综艺圈之时,尤其不仅以出镜嘉宾的身份参与,而是付出更多精力地深度介入时,节目的视听语言、叙事逻辑、节目风格乃至于节目质感,都能有与专注综艺的电视人做出来的效果有不一样的体验。
南派三叔,可能是在“专注”与“跨界”中,玩得最High的一位文娱人物。专注于《盗墓笔记》这类带有动作探险气质的文娱产品,他从小说出发,跨界尝试了电影编剧、网游世界景观架构师,甚至把他探索的触角伸向了综艺,比如上星期五方在湖南卫视上档的《七十二层奇楼》,南派三叔在节目中的角色也算新鲜,叫“总编剧”。与其他跨界的文娱人物不同,南派三叔的跨界是扎根在一个领域内的精通,于是无论小说、电影、电视剧、话剧、网游、综艺,都是在这一基础上的融会贯通,甚至会因为这种贯通带来跨界中的新元素的灵动。比如,在《七十二层奇楼》中,你会时而感觉到类似网游的一些元素,时而又会感觉到类似电影的一些气质。本文,我们就以南派三叔的《七十二层奇楼》为例,来看看文娱行业之间的跨界,会对综艺带来怎样的新鲜感。
编剧之异
综艺里的剧情化设置是这几年才有的新花样,因此专注综艺的电视人在这部分上仍有短板,而这正是从影视行当跨界而来的人的长板,几乎体现在节目中的方方面面,这里只说两点:
第一,宏大世界观的建构。南派三叔介绍,《七十二层奇楼》的节目理念来自于一个神秘的历史故事:自公元67年起每隔一个朝代都会建立一层楼,但是每一个朝代建立的楼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沉落地下,至今已经72层,而这七十二层楼深埋底下无人知晓,而《七十二层奇楼》的故事正是由此展开。
看到这个剧情背景的时候,我还是由衷感慨了一句,南派三叔不愧是中国作家富豪榜上多年盘踞前20名的人物,万里挑一的创造力与文化积淀果真是最难复制的核心竞争力。虽然近年来综艺节目总喜欢套以剧情化背景,无奈多数综艺人并未有多深厚的编剧功底,所以移花接木现成影视剧里的剧情背景居多,惊为天人的创新性剧情极为罕见。而这里,就能看到专业跨界的优势。
第二,完整叙事线的搭建。无论是小说、电视剧、电影或者话剧,都是故事性与戏剧性的体例,因此无论从古希腊戏剧的“三一律”而来也好,从元杂剧的“四折一楔子”而来也罢,他们都有非常强的剧情结构性框架的思维定式。而在这四种故事样式中都涉猎一番的南派三叔,自然也把这种思维定是带到了《七十二层奇楼》。第一期的《七十二层奇楼》让我比较眼前一亮的就是,其结尾夜色下非常恢弘的板凳龙表演,是做了一个较为高潮性的ENDING的,镜头的讲究、音效的搭配都算不错,这是我感觉与此前看到许多综艺节目中最后收尾总有种着急忙慌收场的草率截然不同的体验。
在《七十二层奇楼》里,让我最鲜明体验到跨界所带来的进益,就是在其美术之上类似迭代升级的感官体验。
服装上,过往我们在综艺荧幕上看到的要么是明星的私服,像《花儿与少年》这类观众希望看到明星本人面貌的节目,要么是明星的演出服,像《歌手》这类要有演出效果的华美装束,要么是运动服主流的简单综艺服饰,像《奔跑吧》《全员加速中》基本都是这种运动风的格调,而《七十二层奇楼》的服装看上去更像是“戏服”,节目中无论主角配角都像是从影视剧中的人物,其服装的成本、造型感、角色感,都有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体验感。它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角色,即使你不看关于这档综艺的任何资料,只要看到这套行头,就知道应该跑不离是一档动作探险气质的节目。
选景上,跨界带来的好处或许就是打破我们原有对综艺场景的局限。常规的综艺里,我们司空见惯的就是演播室与外景,外景的选择常规的就是都市或者乡村,而这两年也在不断地场景开拓,包括了无人岛、丛林、沙漠。私以为《七十二层奇楼》在选景与置景上,还是超前了一步。在这里,你看到了很多在综艺屏幕中鲜有的场景,例如大峡谷与山洞,不但与节目气质相符,也有疏阔之感;而最有节目个性气质的场景奇楼,在置景上的风格与其说让人看到了综艺不如说看到了影视剧。
另外,不少综艺的选景与置景受意识或者成本的控制,仅做其主任务场景的布置,所以难免再转移的过程中有跳戏或者出戏之感,但在《七十二层奇楼》里,比如第一关进行奇楼内的挑战时,它没有让成员们非常突兀地就跑到了第一个场景内,而是让他们坐着非常有探险气质的煤矿车进入洞穴;比如从第一关到第二关的转场,拍摄的是他们在大峡谷中的穿越,第二关到第三关的转场,拍摄的是他们在碧水上的划行。场景的衔接或许也是影视剧中连戏的行业要求。
道具上,你也会看到影视化的思维。专注做综艺的电视人做道具,考虑的面向比较集中于怎么让道具带来更好的视觉冲击力以及与节目匹配度,而有影视化思维的人来做道具,除了考虑以上的内容之外,则还会赋予道具一些附加的剧情功能与文化所指。比如在《七十二层奇楼》的第一轮任务中,走马灯、石墙之眼与蒙眼石猴是三位一体的道具矩阵,走马灯射出光线照亮石墙之眼,蒙眼石猴则代表拒绝观之,三个道具之间形成了一种神秘色彩、相互牵制的戏剧张力与隐喻色彩。
同属视听作品,但电影、电视与综艺在视听语言上的运用还是有所差距的。对于综艺而言,在视听之上可以进步的空间仍然巨大。在《七十二层奇楼》里,还是能够感觉到跨界所给综艺在视听语言上带来的改善。
在声音设计的层面,影视中包括了语言音响、音乐音响与效果音响三个层面的设计,在目前大部分的国内综艺中,语言音响自然就是节目录制时的同期音,音乐音响自然就是节目后期中的BGM,然而几乎鲜少有看到进行效果音尤其是节目录制中的效果音的设计。《七十二层奇楼》中在声音设计中较好的一点体现在第一个奇楼任务中,每一个关键节点达成后,就会传来三声钟鸣,对明星嘉宾们进行线索暗示。这一设计就让节目的悬念感与层次感瞬间立体起来,信息源不再仅来源于视觉的线索。
在视觉设计的层面,同样令我较为印象深刻的是第一轮任务中走马灯灯光造型元素的运用。因为该任务的场景是在较为昏暗、具有神秘色彩的奇楼中进行,因此强光的使用就会具有极强的对比度与造型感,达到了较为不错的视觉冲击力。另一方面,得益于在动作冒险类影视剧中实景虚景穿插使用游刃有余的经验,这档节目中也进行了实境 虚景穿插使用的探索。
无论小说、电视剧、电影、话剧甚至剧情性的电子游戏,凡属于剧情序列的作品,都默认了建立一个封闭式的时空(当然,先锋性的探索除外)。这正式戏剧理论中的“第四堵墙”的概念,虽然它把故事的完整时空开放给观众看,但是默认故事时空和观赏时空是被如一面玻璃一般的围墙所隔离的。它有它的剧情真实,因此不允许出现打破这种戏剧真实的穿帮错误。
然而,这几年中国综艺受到韩国综艺的巨大影响,一来PD成为了节目中的一个角色,他们会发布规则、与嘉宾喊话与玩笑,二来跟拍摄影师特别是户外真人秀的跟拍摄影师也会不时穿帮出现在节目画面中。
但这二者你在《七十二层奇楼》中都看不到。没有PD对节目规则做说明,对下一步指令做交代,在节目进程中插科打诨,也几乎没有跟拍摄影师的穿帮出境,这对于既是户外类又强调动作的节目而言较为难得。我相信这两点必然是刻意而为之的,这档节目试图在重新建立,韩综所推翻的“第四堵墙”。
跨界是不易的,因为各自领域的独立发展必然积淀下了自适应的规则与定式,因此稍不留心就会触碰到形式不同所带来的尴尬、不适与冲突;
但跨界是必要的,因为各自领域的独立发展也必然积淀下了迥然相异的优势、亮点与方法,因此无需刻意就会碰撞出一系列思维的火花与直观的变化。
因此,我认为,对文娱跨界的创造,或许应该持有一种更包容的开放性,先任性地发挥,再谨慎地修正,如此,可能综艺的发展才有不断突破高原瓶颈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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